*本文只能在《好奇心日报》发布,即使我们允许了也不许转载*
伦敦电 — “水上的字”(Word on the Water)是伦敦唯一的一间漂浮书店。它的两位经营者以亲身经历证明:获得英语文学学位的人,除了去做老师之外,还有其它事情可做。
这间书店实际上是一条长 50 英尺(约合 15 米)的运河船,舱壁之间塞满了书籍,一直铺到纤道上。现在它终于有了永久的停靠点,就在大英图书馆旁边的摄政运河(Regent’s Canal)上。此前,书店的经营者只能每两周更换一个停泊点,以避免运河管理人员的驱逐。
经营者之一是来自康沃尔的帕迪·斯克里奇(Paddy Screech),现年 51 岁,毕业于牛津大学。他的胡须修剪得很仔细,谈吐非常温柔。另一位是来自约克郡的乔纳森·普里维特(Jonathan Privett),现年 52 岁,除非有书籍相伴,他无法长时间保持静止。书店的经营情况非常好,以至于他们今年终于度了一次梦想中的假期。
斯克里奇用“Buddhish”一词(意为有几分像佛教徒)描述自己,他去了老挝度假。普里维特曾经的绰号是“人行道上的教授”(Sidewalk Professor),他去了巴黎和纽约,一方面也是为了考察当地街头书店的情况。
这家书店的成功可能受到英国繁荣的图书行业的推动。去年,实体书的销量增加了 8 %,而电子书的销量则持续大幅下降。相比之下,美国的书籍销量几年来都保持平稳。
斯克里奇说:“书籍被认为是即将过时的东西,运河也是。但这些是人们永远都会喜欢的事物。因为这个原因,运河得以保留,那么书籍和书店也会幸存下来。”
毋庸置疑,两人开水上书店的点子来自于《老人河的孩子》(Children of Ol’ Man River)一书。在书中,英国人比利·布莱恩特(Billy Bryant)讲述了这么一个故事:他家移民到密西西比河后无处可去,只能住在浮板上。他们就地建成了一座船上剧院,然后在 19 世纪末引发了巡演热潮。
两人相遇时,普里维特住在一条运河船上。这属于船民文化(boat dwellers)的一部分,只要定期换地方,这些人可以免费将船停泊在伦敦的运河上。
斯克里奇则一边与无家可归者以及吸毒者打交道,一边照顾家中酗酒的母亲。他说:“突然间,她不再喝酒了,变成了一位只喝茶的小老太太。”
那时,他意识到自己不用再进行社会福利工作。于是他出去散步,偶然间发现了这条运河并遇见了普里维特。两人一拍即合,实现了开书店的想法。
普里维特有卖书的经验。在还未定居运河船之前,他几度无家可归,依靠在街边小摊上贩卖二手书籍为生。
他的一位法国朋友——史蒂芬·乍得(Stephane Chaudat)提供了一艘 1920 年代的荷兰游船,大小用作商店绰绰有余。他现在仍是他们的合伙人。
普里维特拥有大量二手书籍。斯克里奇从他暂时清醒的母亲那里借了 2000 英镑作为启动资金。于是在 2010 年初,他们的店开张了。
开店前几周,也就是 2009 年圣诞节前夕,Borders 关掉了它在英国所有的书店,让书店的未来看起来灰暗无比。斯克里奇表示:“我对乔纳森说,‘我们不是正在充满热情地走进一个即将衰亡的行业吗?’他回答说,‘好吧,如果所有的书店都关门了,我们仍然要坚持开店。’”
书店很快开了起来。由于停泊相关的法律规定每两周需要更换停泊点,在这条 9 英里(约合 14 公里)长的摄政运河上,他们经常会停在那些只有工业建筑而没有顾客的地方。
斯克里奇说:“夏天的时候,我们赚的钱足以维持短时间的生存。但冬天就像塞缪尔·贝克特(Samuel Beckett)的戏剧,人们穿着长长的大衣,面带愁容。我们勉强才能度日,只能从朋友那儿借钱,然后少吃一些。这么多年来,冥冥之中就觉得船要沉了。”
船真的沉了。一位朋友在船上使用了抽水马桶,忘了关上入水口,导致船沉到了海底。正是在这场事故中,他们遗失了珍藏的那本《老人河的孩子》。不久之后,普里韦特的船也沉了,连带着他所有的家庭照片。
斯克里奇说:“我们两个就坐在纤道旁边哭。”
最后,钱用完了,也看不到希望,他们决定像普里维特过去那样非法占地。他们把船绑在帕丁顿运河上,临近一个繁忙的火车站。最近,那块区域正在经历二次开发,变化得非常快。
斯克里奇说:“我们只是坚持停在地铁站外面。抱着听天由命的念头,非法占用了那里——在接下来的 6 个月里,我们的存在感还挺足的。”
他们意外地发现了一个被斯克里奇称为“默默关注着我们”的社群。这些人是多年来经常光顾的顾客,包括著名作家和其他社交媒体名人。
在运河信托机构频繁向他们发送法律警告、罚款单并威胁要把运河船从水中吊出损毁的时候,他们的支持者也没闲着。斯克里奇说,科幻小说作家科里·多克托多(Cory Doctorow)在 Twitter 上呼吁人们采取行动,那条推文被转发了一百万次。
运河信托机构的回应采取了防御姿态:“我们绝对不是要关闭‘水上的字’这间运河船书店。它取得了流动交易许可证,就可以出现在不同的地点,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止它继续从中受益。”
最终政府妥协了,并同意他们永久停泊在当前位置。当时那里正在接受二次开发并被纳入到一块名为谷仓广场(Granary Square)的多功能区域,它的周围都是时髦的商店以及高档餐馆,人流量大。一个众筹资金活动筹得了这一行动所需的款项。
他们现在经营书店的方式很随意,一般都不会监控登船的客户,而是呆在他们的折叠式草坪椅上。斯克里奇说:“你又不能用书来买海洛因。”
船顶上的开放式麦克风可供任何音乐家或街头艺人使用,诗歌朗诵和读物分享活动有时可以吸引数百人。书店的成功并没有给一贯破旧的运河船带来太大的改变,船顶和舷梯上仍放着分类过的垃圾、零星的盆栽和无烟煤(供甲板下的火炉使用)。
斯克里奇和普里维特还策划过一个展览。它不仅吸引了大量路过的游客,也吸引了激进的极左核心读者。诺姆·乔姆斯基(Noam Chomsky)和杰克·伦敦(Jack London)的书非常畅销。
普里维特说:“一半是我读过的认为最好的书,另一半是我想要读的书——我的原则基本上就是这样的。”
有一段时间,他们在船外的书架上出售克里斯·克劳斯(Chris Kraus)的女性主义自传体小说《我爱迪克》(I Love Dick)。这本书后来改编为由凯文·贝肯(Kevin Bacon)和凯瑟琳·哈恩(Kathryn Hahn)主演的热播电视剧。普里韦特说:“人们不停地拿着那本书自拍。唔,对这种书名,你还能有什么期待呢?”
很多人建议他们卖一些饰品和卡片,或者贩卖一些咖啡和饮品,但他们抵制这种商业化举动。
“我花三年读英语文学,可不是为了卖咖啡。”普里维特说,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是为了享受这种“生活方式的福利”(lifestyle perks)才来到这里,例如“无限量的书籍”——而它们又能激发源源不断的话题。
他说:“你知道我要赚多少钱才能拥有这么多书吗?”
今年,普里维特终于有了足够的收入用于其它享受——带着他 15 岁的女儿梅根(Megan)一起去纽约(女儿和母亲住在一起,她的父母从未结婚,且不再住在一起)。他说:“多年来,我一直许诺要带她去纽约旅行,我终于做到了。我现在能够成为她的榜样,让她知道只要努力追随梦想,就一定可以实现。”
书店的成功绝非依靠运气。现在,通往厕所的门被一个书柜堵上了。因此,员工和顾客需要到附近的一家高档酒吧使用卫生间。但似乎没有人介意这一点。
翻译:熊猫译社 陶佳琪
题图及文内图片版权:Andrew Testa for The New York Times
© 2017 THE NEW YORK TIMES
喜欢这篇文章?去 App 商店搜 好奇心日报 ,每天看点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