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园边上,一台直径超过 1 米的大型 8 轴电动无人机停在地上,几个年轻人正在用一台电动泵向无人机的水箱里加注液体。片刻之后无人机起飞,跟着地面上引导员的方向,在离地面 5、6 米的高度沿着果树树冠飞行,旋翼下方四个喷头喷出水雾。10 分钟之后,10 亩大小的果园喷洒完毕。
这是《好奇心日报》 4 月 25 日在山西吉县柏山寺乡一个苹果树科研园里观摩的无人机喷洒农药演示,进行作业的飞机是大疆农业无人机 MG-1 和 MG-1S。
MG 系列是大疆针对农业行业推出的专用无人机型,作为无人机,它是电动八轴旋翼,带 GPS、差分定位,可以五个方向雷达避障,支持遥控器遥控和路线规划自动飞行。作为农业无人机,MG 系列具有一个 10 升的水箱,四个位于旋翼下方的压力喷头,满载飞行时间约为 15 分钟。
2015 年底,大疆推出专门用于农业的无人机 MG-1,2016 年底推出改进型 MG-1S。MG 系列农业机不能看成是大疆的工业无人机简单装上水箱和喷头,MG 系列的防水性能、飞行控制、自动作业规划等等和其他的机型都不一样,具有可以在小雨中飞行,不会被水箱中晃动的药液干扰等等针对农业环境开发的特性。
用来农田作业的农业无人机是大疆的一项“新业务”。
中国公司大疆现在是世界上最知名的多轴无人机厂商,公司最主要的产品是 2013 年开发发售的消费级无人机“精灵”系列,最主要的功能是飞着玩,同时拍照片和拍视频。按照路透社的统计,大疆在消费级无人机领域的市场份额超过 70%。
大疆组织的这一场无人机农田作业的观摩活动在山西吉县,是一个在山西省西部,吕梁山包围中的一个小地方。吉县是典型的黄土高原地形,海拔 1000 多米,布满水蚀形成的河沟,山路蜿蜒,缺少天然的大面积可耕地。但是,离开位于州川河河谷里的县城,吉县的很多乡镇地貌却很特别:汽车从河谷里爬上山顶, 乡道从山路变成长达数公里不转弯的直路,村镇和果园就在路旁。这种山顶平原是人工开垦出的耕地,当地人叫作“原上”。
吉县有超过 28 万亩苹果树种植面积,占总耕地面积的 84%。无人机在苹果树田上的工作主要是喷洒各种药剂。
在现场,能看得到的主角是大疆的农业无人机 MG-1 和 MG-1S,但具体到操作这些无人机,以及直接向苹果种植农户提供服务,和大疆实际上关系不大。
一家来自内蒙古,叫做禾文科技的公司提供无人机植保服务。这家公司 2016 年在内蒙古成立,最初的主要业务是作为大疆的地区代理商售卖农业和工业用无人机,后来开始自己采购无人机,招募飞手,开展农田植保业务。
禾文科技从今年苹果种植季,也就是 2017 年 3 月开始在吉县提供果树植保服务。CEO 李耀说,目前已经签下了超过 5 万亩苹果树林的植保服务合同。但是,苹果树是一种不太需要侍弄的作物,每年需要大约 5 次喷药作业, 分散在全年各个月份,禾文科技是一家外地公司,他们的无人机和十几位飞手开着小货车从呼和浩特来到吉县,日常成本很高,不可能每年只间断工作五次。
实际上,内蒙古拥有更大的耕地面积,超过 1 亿亩耕地而且大面积种植小麦、向日葵等平整、低矮,适合无人机作业的作物。李耀说,他们在内蒙古也有 10 万亩的无人机植保服务订单,整个团队开车带着人和飞机,在各种作物的作业间隙里在内蒙古和山西之间来回转移。
按照常理,除了新疆的大面积棉花田会雇佣外地人手以“出差”的方式来待当地采摘意外,中国的大部分农业生产都是本地人干本地货。禾文科技跑到山西来,原因很简单,就是无人机植保在别的地方不好赚钱。
无人机作业的另一场观摩是在一家签约果农家里。东城乡上社堤村的 63 岁果农刘新柱家里有 14 亩苹果树,平时只有他和老伴两人一起照顾,今年初和禾文科技签了约,定了一年的无人机喷药服务。刘新柱说,他接受无人机服务的两个原因是快和便宜。
无人机平均一分钟可以对一亩地进行喷药作业,消耗 2-3 升水,向农户收取 25 元每亩地的服务费,刘新柱家的十几亩果园大概就需要 10 分钟可以结束作业。相比之下,传统的农药喷洒活计,刘新柱需要用农用车运几百、上千升水,花掉 2-3 小时才能干完,平均每亩地花费超过 100 元,而且不可避免的浑身沾满农药。
刘新柱觉得,无人机洒农药是个划算的业务,但具体效果怎么样,能不能让苹果像声称那样更好得秋天才知道;对于李耀和他的禾文科技来说,千里迢迢跑到吉县来给苹果树洒农药,是因为苹果树的经济价值更高,每亩地能挣更多钱,所以无人机作业费也更高。
刘新柱说,他家的十几亩苹果树每年能出 4 万斤苹果,不算成本能挣 10 万块。用无人机替代人来打药,一年能省 5000 块。李耀的禾文科技没有说的是,他们在其他地方的农业植保服务,没有办法收到这么高的服务费。
艾瑞咨询的《2016 年中国无人机行业研究报告》估计,中国农林植保无人机市场规模,在 2025 年将达到 200 亿元人民币。但是,中国农用航空植保协会调查数据统计,2016 年全国只有十分之一的植保队能赚到钱。
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无人机的喷药作业成本是固定的,农药和水的消耗在其中份额很低,成本主要是来自飞机的一次性投入和飞手的工资。同时,无人机植保作业的收费标准,是根据服务的农田的经济价值决定的。
一亩苹果树每年可以收入接近 1 万元,但一亩水稻或小麦的收入也就在千元上下,而且相比之下工序复杂,消耗非常多的人力。苹果树喷药一亩可以收费 25 元,农户还觉得这是省钱的好业务,但同样的,一亩小麦或者水稻就绝对收不到这个价格。禾文科技大费周章的在内蒙和山西之间来回转移,就是为了赚苹果树这种经济作物的钱。
无人机在吉县现在很“火”。禾文科技展示了他们如何像农户推销无人机喷药业务:农业无人机在果树上飞行,喷出的水雾并不明显,加上速度不慢,飞了几个来回实际上肉眼看不到什么痕迹。和农户自己喷药要把果树撒的湿淋淋相比,好像什么都没干。
验证无人机的方式是给树上贴试纸。李耀说,他们召集农户观摩无人机作业的时候,让农户们亲自找各种刁钻的位置,把一种遇水会变蓝的试纸贴在果树上。无人机作业之后摘下试纸,能看到即使贴在很低的树干位置的试纸也布满了细小的液滴,以此来证明无人机喷药是一种有效的作业方法。
农民要求很简单,只要来年收成保持一致,或者更好,无人机植保服务或许就不再需要这样的“技术验证”就能推广了。但是至少在目前,它还是一个非常小众的农业作业方式。
负责研发、销售农业无人机的大疆农业告诉《好奇心日报》,目前全国在大疆注册的植保服务公司有 200 个左右,但全国只有 2% 的耕地覆盖了无人机植保服务。在吉县情况类似,8 万果农里签约了无人机作业服务的,也不超过 3%。
大疆认为,在这项服务还基本处在市场空白,未来的空间一定很大。
大疆很少公布销量,最新的销售数字来自 2014 的 40 万台,营收 5 亿美元。大疆农业透露,2016 年卖出农业植保无人机 2500 架,按照 MG-1 42000 元售价来计算,农业无人机至少给大疆贡献了 1 亿元的营收。但这个数字应该是最低值,因为一台无人机还需要快充充电器、多块电池等配件,一台农业无人机周边花费要远超售价。
2016 年,大疆的年营收约 100 亿人民币,大疆的消费级产品创造了公司 80% 的营收,包括农业在内的整个工业无人机业务占另外 20%。但和消费级无人机平均 5000 元左右的售价相比,工业和农业用无人机的售价高昂,销量只是消费级产品的零头,营收比例却很可观。
但大疆农业表示,未来不仅会继续和第三方治保队合作,还会由公司自己组建植保队派驻全国进行服务。这个策略和另一家农业无人机公司刚好相反:中国的农业无人机市场上,几乎只有极飞科技和大疆分享这个市场。但极飞科技 2012 年进入无人机植保市场,一开始就是由公司自己组建植保队直接向农民提供服务。从去年开始,极飞也开始尝试招募代理商,自己只作为设备提供商经营农业植保项目。
无人机植保的问题并不来自于无人机本身,而是来自于农业自身,中国的农田除了少数产量大省,农户手中的土地都是分散的、零碎的,这样的土地是没什么成本空间尝试新技术的。
在产粮大省河南,一户留有田地的农户一年的收入大概是这样:自家的田地大都是 1、2 亩或者更小,如果自己耕种,每年上半年种小麦,亩产大约 500 公斤;下半年种玉米,亩产和小麦相当。按照 2016 年的粮食收购价格,刨除租用农业机械、农药和灌溉的费用,每亩地每年的利润,也就在千元上下。
而且,目前这样的产量已经是全部依靠科技育种和机械化作业的成果,大疆可能面临的困难是,对于很多农民来说,地只是在国家补贴之下维持生计的手段,没有改善作业流程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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