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北京正北180公里,位于丰宁坝上的京北第一高峰——东猴顶山上草木葱郁,山花烂漫,清风徐徐。汩汩清水,自山顶而下,分别汇入滦河、潮河、黑河,沿蜿蜒河道,流向京津,人们将其称之为京津“三江源”。
很难想象,20年前这里还是“风沙肆虐、河干井枯”的生态贫瘠之地。为了完成“为京津阻沙源、涵水源,为当地增资源、拓财源”的历史使命,20年来,千松坝林场建设者坚持“忠于使命、艰苦奋斗、求实创新、绿色共享”,克服人员少、资金少、立地条件差、环境恶劣、治理难度大、林牧矛盾突出等一系列困难,累计增绿109万亩,在京北构筑了一道坚固的生态屏障。
人进沙退,坝上造林筑绿色屏障
在丰宁小坝子乡沙坨子村,一排排整齐的油松种满山坡。村民于喜家的小菜园,黄瓜、茄子、豆角长势喜人,房前屋后满眼绿色。
绿色,对于村民于喜来说,曾是“奢侈品”。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过度放牧和砍伐,让绿色消退,黄沙遍野。“黄沙埋了墙,流沙压塌房,种地不打粮”,曾是当地广为流传的顺口熘。
小坝子乡的漫漫黄沙,也吹到了北京城,因为小坝子乡距天安门直线距离仅110公里。1999年9月,为彻底改善京津周边地区生态环境,原国家计委正式批准在张承两市再造三个塞罕坝林场。千松坝林场由此而生。
杨宝臣、韩林等人是林场第一批建设者。当时,林场还没挂牌,为了尽快植树,县里从各单位抽调13人,组成一支先遣队,上坝开展秋季造林。
首个地块位于坝头的二道河子村。十月的坝上,冷气逼人。为了打好第一仗,建设者们起早上山,摸黑下山,渴了喝凉水,饿了啃馒头,累了睡窝棚。唯一的机械是,山路颠簸,林场工程师徐连丰在车斗里被颠起后,一屁股坐在钉耙上被扎出了血,可简单治疗后,他第二天又上了山。
和工作生活条件恶劣相比,让杨宝臣他们最头疼的是林牧矛盾。
“坝上地薄,养牲畜是村民唯一收入来源。我们当时要打造‘万只羊村’,但草快被啃光了,牲畜在山上留下一道道光秃秃的‘泪痕’。”63岁的老支书于永河说,曾经满眼的绿没了,只留下眯眼的黄沙。
牧场变林地,牲畜断了粮。反对种树的村民挤满了老于家。一边是保生态,一边是保生活,老于受着“夹板气”。
为化解矛盾,千松坝林场领导、老于和村民们从白天谈到深夜。“再这样下去,早晚成沙漠。到时候,一只羊都养不活。植树造林是给子孙后代留活路。”道理说了一箩筐,村民们选择了理解。
像这样的矛盾冲突,对林场建设者是“家常便饭”。“种树就要影响村民放牧,施工过程中,我们林场工人被村民赶下山,甚至被打骂的情况都发生过。”韩林说,“建场初期,林场地无一亩,项目区全是村集体、村民或国有牧场的荒山。每年选地块,都要跑断腿、磨破嘴,但这是我们的工作,再苦再难,也要坚持搞下去。”
心中有信念,步伐才坚定有力。千松坝林场建设者克服人员少、资金少、立地条件差、环境恶劣、治理难度大、林牧矛盾突出等一系列困难,目前累计完成工程建设109万亩,其中人工造林89万亩,封山育林20万亩,占辖区国土面积的18.8%,当地沙尘天气由1999年的年均15天,减少到现在不足3天。
沙退水来,修复华北“绿色水塔”
孤石村坐落在林木茂盛、水草丰沛的滦河边。“20年前,这里风沙肆虐、滦河断流、水井干枯。百姓要到十几里外拉水喝。”该村老支书兰德贵说,干旱缺水让当地百姓过着“种一坡、收一车、打一笸箩、煮一锅”的苦日子。
东猴顶山是滦河、潮河、黑河的主源头,以沿坝山峰为分水岭,分水岭西北流入滦河系,供往天津地区,分水岭东南并入潮白河系,汇入北京密云水库。这里地处京津冀水源涵养功能区的核心区,可谓是京津“三江源”。千松坝林场建设者深知项目区内生态对于京津的重要性。
历史上,丰宁坝上和接坝地区主要以牧业为主,长期过度放牧和生产活动,导致丰宁水土流失面积达4959平方公里,沙化面积2700平方公里,其中重度沙化面积达1129平方公里,分别占全县总面积的56.5%、30.8%和12.9%。“到上世纪末,滦河源头、潮河部分支流经常出现季节性断流,为下游供水时断时续。”千松坝林场副场长何树臣说,千松坝林场建场伊始,便设立了滦河源工程区、小坝子、窟窿山等水源涵养工程区,在滦河、潮河源头地区持续进行生态治理,共完成人工造林28万亩,封山育林9.7万亩。
打开电子地图,一块块绿色方块已铺满东猴顶周围的群山。“山上多栽树,等于修水库,雨多它能吞,雨少它能吐。每年七八月份,这里林海茫茫,山花烂漫。滦河源头、潮河部分支流季节性断流现象一去不复返了,现在是一年四季流水不断。”何树臣说,目前,千松坝林场工程区天然径流量增加131万立方米,水资源总量增加138万立方米。
千松坝林场采取股份制造林模式,实现了项目区内人均15亩林的目标。经过20年持续不断的生态建设,工程区形成了完整的生态体系,目前,千松坝林场工程区森林覆盖率提高了9个百分点,荒漠化、沙化面积减少近150万亩,空气质量全年实现一级优,为国家净增森林面积109万亩,坝上和接坝地区综合植被覆盖率达到57.7%。
“随着生态系统的逐渐恢复,千松坝林场逐渐成了动植物的乐园。”徐连丰说。目前,林区有300多种动物,包括豹、斑羚、狍子、黑琴鸡、灰鹤等珍贵稀有保护动物。植物种类共92科848种,主要树种有云杉、油松、落叶松、樟子松等。主要草本种类有二色补血草、金莲花、蕨类、百合等。这使笔者不由想起驱车穿行林间时偶遇的一幕,一只野生狐狸忽然从林中窜出,扑向一只野鸡,霎时间,一只野鸡成了狐狸的腹中物。
林多景美,“绿色银行”增收富民
“‘万只羊村’的目标没实现,万亩林的目标却实现了。”于永河说,20年前苦口婆心的规劝,给二道河子村留下了一座“绿色银行”。
2010年前后,随着生态环境的持续改善,绿起来、美起来的二道河子村引来了一波波游客。“养只羊,一年下来就挣个二三百元,如今依靠良好的生态,游客来了,加上食宿、骑马游玩,每天人均消费四五百。对比一下,大伙儿都认识到了良好生态的重要性。”于永河说,从那时起,许多村民开始清空羊圈,建起了农家院。
如今,二道河子村203户村民中,有56户经营农家院,近百户村民从事与旅游相关的工作。每年3万多人次的游客接待量,让村民人均收入从20年前的500元增加到了5000多元。
依靠项目区内的生态资源,项目区内建起星级综合度假区3处,类似二道河子的旅游专业村10个,农家院102个。
良好的生态环境还引来了投资客。一家旅游公司投资1亿多元,将林区原有施工路、通村路等打造成“京北第一天路”景区。景区将惠及包括二道河子村在内的8个村、2000多户、8000口人,村民以道路、林草资源入股,景区门票收入按比例每年分给村集体和村民。
2015年,二道河子村、孤石村等6个村,1544户村民还成了我省首批碳汇受益者。“千松坝林场碳汇造林一期项目完成交易6.9万吨,实现交易额254万元,这笔收入林场一分未留,全部发放给了村民。”千松坝林场大滩分场负责人丁志强说。
“林子靠呼吸也能赚钱,绿水青山真是金山银山啊!”于永河笑着说,分给村里的28万元,经村民商议,全部投入美丽乡村建设。2018年,他们邀请千松坝林场在村里又造林6000多亩。
谁的地,谁受益。千松坝林场的股份制造林模式,走出了一条林场增绿、林业增质、农民增收、社会增效的新路径。
“在项目实施过程中,我们推行宜林则林、宜草则草,采用林草、林牧、林药、林苗等多种模式,把改善环境和促进农民增收作为工程建设的最终目的。”何树臣说,林场针对不同地块所有制特点,实行股份制造林、分类管护机制,解决了找地难问题,保障了项目的顺利实施。同时整沟域、整流域、整村庄、整乡推进的造林方式,推动了二道河子村、小北沟村、大河东村等森林村庄建设。目前,林场辖区40个贫困村,1.5万多名贫困人口通过务工、发展旅游项目,增加了收入,加快了脱贫步伐。
采访时,笔者遇见数次拒绝供地造林的留字号村村干部到林场登门拜访,希望将该村1万多亩荒山纳入项目区。
从以前四处找地,到如今上门求合作,千松坝林场建设者坚守的绿色信念,正感染着更多百姓投入到生态文明建设中来。